□作者 杨金坤

(资料图)

夏至过后,渐渐有蝉鸣从树梢传来。听着一声声蝉鸣,我生命的激情,再次被点燃。

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,家中兄弟姊妹众多。从记事起,屡屡见证身边亲人的逝去,我特别害怕死亡,对生命充满敬畏。

十二岁的那个夏天,我患急性肾炎,高烧三天后送卫生院治疗。医生说,幸亏送来得不算晚,保住了一条命。出院后,我总是惧怕,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生命,因此我变得一天比一天少言寡语、心事重重,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。

父母见我整天蔫蔫的,一开始认为是大病初愈的正常现象,时间长了,方感觉问题不对。一天晚上,我听到当民办老师的父亲对母亲说,“我请教了许多老师和医生,咱这孩子是心病,心病还得心药医”。从那以后,父母开始变着花样哄我开心,但收效甚微。

隔了几天,院中的老槐树上,传来一声声“知了,知了……”的蝉叫,我的心情在这蝉噪中,更加郁闷。

“鹅,鹅,鹅,曲项向天歌。白毛浮绿水,红掌拨清波。”坐在我身边的父亲,轻声吟起了我最喜欢的古诗《咏鹅》。见我用心倾听,父亲接着说,就是写这首诗的骆宾王,还写了“无人信高洁,谁为表予心”的诗句,来赞美蝉的高洁。古诗“居高声自远,非是藉秋风”也同样刻画了蝉高标逸韵的品格象征。

见我听得入心,父亲话锋一转问:“你知道蝉的一生是什么样的吗?”父亲见我没回答,自问自答地给我解释:“蝉妈妈把卵产在树枝上,蝉宝宝自己从卵里孵化出来,当风把树枝吹落到地上时,蝉宝宝就钻进泥土里,经过许久黑暗中的磨难,蝉宝宝终于变成‘知了猴’破土而出,再经过一次生命的蜕变,最后,才爬上树枝,发出生命的呐喊,唱响生命的赞歌。”说到这儿,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看我,又接着说:“蝉在黑暗里,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命运,更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,因为蝉相信,光明就在前面。”听了父亲的话,我陷入了长久的沉思。

沉思过后,我再侧耳细听院中老槐树上的蝉鸣,那清越的声音,破空而出,响遏行云,在我懵懂的少年心灵中打开一扇天窗,从而得到关于生命艰难的启蒙。那执拗不息、绵绵不绝的蝉声,让我有顿悟和顿悟后的惶惧,犹如醍醐灌顶、当头棒喝,一种澄澈而空明的东西,在我心中萌动。此时,我才听明白,蝉鸣,是一曲反抗生命缺憾的情怀,蝉鸣,是一种了悟了悲剧命运后的坦然面对和慨然承担。不乏慷慨悲壮的声音,似乎穿透了我的心,在蝉鸣中,我不再畏惧命运和生命。

从那以后,每年夏天,我都要静下心来,听听蝉鸣。那宏阔、深远、嘹亮的蝉鸣,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,散逸在炙热的空气中,有一种金属薄片般柔韧、刚劲的意味。从早到晚,执拗不息地从枝叶间隙里泼溅下来,在空阔的大地上,砸出清脆明亮的鸣响。我落寞的生命里,似有一团难以言说的火焰,被蝉鸣点燃,缓缓燃烧,微微灼烤,酝酿出一种盎然的生命激情。

从那以后,我收拾好心情、振作起精神,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起来。

谢谢,蝉鸣。谢谢,父亲。

实习主播/后期：王梦蕊

值班主编：王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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